法律文书实务写作（讲座稿）
一、法律文书写作的重要性 （一）法律人的形象工程 林肯先生有言：文字之于律师，恰如杂货店老板的存货。老板手上的存货多了，生意自然兴隆。这种说辞，可谓十分形象，可见文字对律师工作的重要性。我在此开门见山，主要想提示各位，写比说还要重要。我在这里夸夸奇谈，实际上我讲的内容，早已写下来了。之所以这样做，因为写比说重要啊。 据本人所观察，律师界较出色的同行，大都是文字的好手，像做建筑工程的朱树英律师，报头文章不算，已经出版多本专业书。朱律师不但能写，还很能说，到处开讲座。上海的斯伟江律师，有句为人津津乐道的名句：“正义虽不在当下，但我们等得到。”出自他给李庄辩护的文书中，真可谓一句成名天下知。浙江的陈有西律师，也正是通过写文章，而为李庄的亲属慧眼识中，聘请其作为李庄伪证案的辩护人。这些典型的律师代表，无不是文字的行家里手。他们往往通过一篇法律文书，而为天下法律人所熟知，从而一发而不可收。可见，文书之于法律人，重要性不可轻视。我本人也坚持常年写作，一方面是为了表达专业意见，不排除另有刻意练习文字的目的。 就文书写作而言，本人习惯是，在与不熟悉的客户打交道，或者在遇到比较复杂的案件时，常会用法律文书的方式，来表达对案件的观点，这种做法的好处是不言而喻的；坏的后果也有，我曾经给客户就某一案件，写了洋洋洒洒几页法律意见，此公拿走后却不见了踪影。这当中不排除，此人认为我水平太差，不适合代理此案；但根据事后分析，不排除他嫌我们收费高，拿着意见，给他一审的代理律师。但这只是个别现象，一般情况之下，当事人拿到你的意见后，觉得专业上言之有理，行文与思路都很有套路，尤其是客户找二审代理人，基本上能敲定代理事宜。 另外，原则上我代理的每一起案件，都必须写法律文书，诉讼案件中的代理词每案必写，即便案件看起来简单，也要形成专业习惯，在庭前将代理词做好，如果开庭时发现代理词须调整，退庭后第一时间得重写，再寄给裁判机构。民事诉状、民事上诉状、法律意见书，是民商事律师每天必做的功课。而且，我们的执业习惯是，每做一份法律文书，必然会提供给客户一份，那怕只是电子档。此举说是为了听听客户的意见，其实也是在展示我们的工作成果。 从另外一方面来理解，律师应该有信心，将自己的文字公诸于众。拿出来的东西，不但形式上要符合标准，内容上含金量也得很高，这种营销的效果，要比身上西装领带，可能还要有用。个人认为，律师核心的竞争力，应该在于办案的质量，法律文书写作一项非常重要的功能，即在于可以展示法律人的才学，是律师形象工程重要的一面。 对于在座的从事其它职业的同仁而言，文书写作同样十二分重要。在体制内的“笔杆子”，总会占得先机，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机关里文书种类繁多，以法院为例，裁判文书重要性不言而喻。由于职业的局限性，我今天主要还是要围绕律师职业来谈，希望对从事其它职业的同仁，也能有所启发。 （二）专业化标准的要求 现在律师界，专业化是一个热词。文书写作之所以重要，即在于这是专业化标准的要求。比如，你作为职业篮球选手，你的一招一式，还不如业余选手专业，你的职业前途在哪，就是一个值得怀疑的问题。当然，不是每个篮球选手都会成为姚明，但职业伦理的要求我们，也不能像是街头的瘪三。对拿出去的文书，我对自己最起码的要求是： 1.不能有低级错误，比如文字、标点符号不得有误，语句必须通顺，排版上不能让人看起来像是律师界的菜鸟； 2.行文一定要有章法，逻辑思维一定要清楚，不能跑题、偏题，不能行文不得要领； 3.写代理词与上诉状时，一定要有理有据，所谓“理”就是法条、法理；所谓“据”就是证据，要让证据说话，不能言之无物； 4．另外，在制作法律文书时，不仅内容要精益求精，形式上也要装桢得美观大方。我们常见到有同事做的文书，用钉书机随意钉好，就盖章交给客户或者司法机关。本律师的要求是，法律文书一定要做装桢，用硬封加压边条，或者直接拿到文印店胶装。 之所以会有以上的要求，因为专业人士都应如此，专业人士反对马马虎虎做事。我们做建筑工程业务，见到包工头做竣工验收资料，也会让资料员把文件装桢成册，做得材料像模像样，可我们律师在整理文档时，却往往做不到，这太不应该了。我们必须确立自己的工作标准，以专业化形象示人。 （三）保证办案质量的重要方法 从方法论的角度而言，文书写作是保证办案质量的重要方法。这一点我个人感受很深。我最初做律师时，曾参与过一起虚开增值税发票犯罪的案件，庭上我见到某同行，除了几本卷宗外，手上只有笔和几张纸，辩论阶段信口开河，居然做无罪辩护，如此履行辩护工作，真让我大开眼界，律师还可以这样做啊？！反正我从来不敢的，你收了人家的银子，这样做案件，良心上会受到谴责。如此草率地办案，如何可能把复杂案件做好？！ 我们只有认真研究案件，将研究成果落在纸上，这种土办法的好处，在于能迫使我们坐下来，研究案件，遴选证据材料，探析法律关系，才可能将案件做得漂亮，也才能够通过厚积薄发，成为真正的专业律师。 我刚入行的时候，在一家律所执业，当年老板要求是，一定要提交书面代理词与辩护词，作为律师开具出庭证的前置条件，如果没有这些文书材料，事务所不出具出庭证！从某种程度上说，我现在能保持执业的某些好习惯，与当初律所的要求，是分不开的。好习惯的养成需要环境，更需要个人坚持。这种自我要求，建议在座的同道之人，也可以尝试实践。 截止本年度，本人已执业满十五周年，显然没有什么大成绩，但我自信算是名合格的律师，而且还算较为专业吧，这与我长期坚持自己的执业标准不无关系。我现在对自己、对助手的要求就是，每件诉讼案件，不论大小，都必须有法律文书，不写代理词，不允许出庭。 执业方法论中有种说法，律师赢得诉讼的方法，就是在庭前发奋地工作。这工作当中，最重要的就是整理案件资料，写法律文书。不去研究案情，不坐下认真写法律文书，案件质量无法保证。 二、常用法律文书的写作 （一）几类文书写作的要点 1．民事诉状 1）民事起诉状 起诉状的文本，现在从网上很容易找到，格式上没有什么花样，无非分诉讼主体、诉讼请求、事实与理由三部分。前两部分可谈之处不多，主体部分当然也很重要，比如住所地一定要查证清楚，否则法院没办法送达，很麻烦的；诉讼请求必须明确、具体，要保证在执行程序具有可操作性。重点部分还在于事实理由部分。我的体会是，事实与理由要简明扼要（注意，不是简单扼要），有人喜欢将诉状写得像代理词，个人认为无此必要，因为诉状只是启动诉讼程序，无须长篇大论，法律意见可以在庭审中阐明，用代理词向法院提交。事实与理由部分的写作，最重要的两点是： 一是必须写明案件的主要事实。写事实按时间顺利写比较好，但也可以先点明主旨，然后展开。在合同之债的诉状，按时间将双方之间的法律关系理清楚，法官看起来也一目了然，这是常规写法。但文无定法，我认为将案件的主要事实写清楚了就好，如果事实比较复杂，一定要分清主次，要有层次，表述一定要清楚。写不清楚的问题，说明作者的脑袋里装着浆糊，要拎清楚再来写。 二是必须写明案件所涉法律关系的性质。这一点太重要了。对案件事实的把握，律师一般不会出纰漏，但有人将案件法律关系的性质搞错，这样的后果很严重。我曾处理过一个案件，客户手上有一张协议书，内容是合伙人一方退伙，但须将办在其名下个体工商户的营业执照、文化产业经营许可证转给另一方，退伙的人没有按协议办事，对方起诉要求办理。这样一个诉讼，因为对方律师没有搞清楚法律关系，把约定所涉的具体行政行为，当作民事法律关系来处理。我们知道一个具体的行政行为是不可转让的，对这种法律规定，对方一无所知，还信心十足跑来起诉，结果十分狼狈。所以，本人主张一定要在诉状中列明法律关系的性质，最直接的办法就是采用请求权基础的法律方法，得把法律依据列出来，如果没搞清楚法律关系贸然行动，就可能有败诉之虞。 还有个问题是，如果在一个合同关系中，还存在其它法律关系，比如担保、债务加入、名为公司实为合伙等法律关系，也要一并写清楚，但我主张同样在诉状中提及即可。 在这里，我还要添油加醋一番。我建议年轻的同仁们，要是打算一辈子在这一行干下去，应当多研究专业书，尤其是要将一些基本的法律概念搞清楚。法律概念如同人的骨架，如果人的骨架搭错了，这个人基本上就是个残废；法律概念没搞清楚，办案件也会走形，这种错误有时会很低级，会闹出笑话。我常建议年轻人，找一本专业的教材，从头到尾，认认真真地研读一番。对于在座各位而言，可以读一些层次更高的专业书。民法的书，我推荐台湾王泽鉴先生的《民法总则》、《法律思维与民法实例——请求权基础理论体系》都是经典，然后再看他的债权与物权方面的专业书。磨刀不费砍柴功。古人讲的话，不是没有道理。 2）民事上诉状 上诉状的事实与理由部分，主要是针对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与理由展开。本人的体会是：一是针对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指出认定错误之处；二是指出其适用法律的错误；三是可以结合全案证据材料，阐明上诉的请求应得到支持（结论）。 写上诉状与代理词，有异曲同工之妙。一定要先列明观点，然后论证；一定要分层次，先将最主要的问题列出来，然后写次要的问题；一定要揪住最核心的问题，有的放矢。比如，一审法院认定的事实有误，那么二审的上诉及代理，最核心的问题就是，为什么说一审认定的事实有误，错在哪里，事实的真相应该是什么，用证据材料将问题层层展开。 2.代理词 1）代理词要观点明确，先把观点摆出来，开门见山，不要犹抱琵琶半掩面，不要拖泥带水，再按照观点分别列出小标题，小标题下再分层次分列出分观点。这种写作方法，我在后面要重点来讲，先在这里按住不表。 2）代理词应当结合证据材料来写，一个观点下面，可以结合证据清单项下的证据名称，给出若干个证据条目予以佐证，这样看起来清楚，说服力也很强。 3）代理词中应当给出法律关系的性质，最好将相关法条也能列出来，对于一些法律规定不甚清楚的案件，最好能将司法解释与省市法院的审判意见也写上去。某个工程案件的二审中，我将承办人曾办理过的同类案件从无讼网上找出来，把判决理由引用到我在本案的代理词中，然后在引注中把这个文书点出来，法官一看，心里当然就有数了，这种效果当然出奇的好。我另法庭上将这个案件直接说出来，法官很是吃惊。然后说，你们功课做得很足啊。不把功课做足，岂能说服得了法官大人？！ 其实，写代理词从某种意义上，与写论文没有本质区别，甚至可以说，写代理词与我们写议论文基本是一致的，也就是论点、论据、论证，关健在于选择什么样的证据，如果使用证据论证的问题。法律人的技艺，就是体现在论证的水平上，律师如何说明法官，法官如何写出高水平的判决书，论证说理的能力是关键。至于代理词的框架结构的安排，我后面会结合具体个案来展开阐述。 3.证据清单 本人的执业体会是，切不可将证据材料不整理，或是简单整理不分类编号，就抱送给法院，这种做法愚不可及。本人执业中最深刻的记忆是，第一次做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案件，我将一堆证据抱给法院，虽然也做了证据清单，但做得太不像样，承办人简直要崩溃，好在他一看就知道我是新手，大人大量，原谅了我，还差不多手把手教我把证据重新整理了一下。这次脸真是丢大了，我一直念念不忘，吃一堑长一志。此后，但凡我做的案件，证据材料都整理得工工整整，且必需反复斟酌，编制目录后装订成册。 另外，本人习惯用表格形式来列证据清单。事实上，在法院在使用表格式证据清单之前，我们已经开始这样做。当然，这不是我的首创，而是向其他同行学习的。这种办法的好处很明显，首先是一目了然，其次是能准确地反映你对案件事实的把握程度。另外，不论是法官还是你的当事人，从你整理出的证据清单，可以非常清楚地掌握你是什么样的律师。 我还有一点心得，即不要拿客户的证据原件，把证据清单发给当事人，让对方按照清单在开庭前将证据原件备好即可。另外，给客户一份，当对方拿到你的清单后，对你的业务水平基本上也就了然于胸。我还会将代理词发给当事人，口上说是让他看看有无意见，其实主要目的是想他明白，自己的银子没有扔进水里。 值得一提的是，对于案情复杂的个案，可以根据需要，分几个部分归类，分别列出证据名称，写明证明的内容，再注上材料的页码。我们现在遇到证据材料多的案件，都会将证据装订成册，到文印店胶装，开庭前交法院或仲裁机构。庭上各方人手一本，装桢一新的证据材料，立马感觉高大上起来。再看一下对方提交的证据材料，自信心会爆棚！承办人看你如此认真，起码印象分是会打满分的。严格地讲，证据清单不算是法律文书，但对于民商事律师，实在太重要，在此不得不说。 4.法律意见书 法律意见书是律师执业当中很重要的一块，写作方法我多采用代理词的套路，先列明观点，后面附上证据材料，以及现行的法律依据，甚至法院的审判指导意见，各种可以查询的典型案例、指导性案例，甚至专业意见等，都可以用上。非诉的法律意见书，其实也差不多，罗列事实与法律、法规、政策性文件也得用上。 题外话要说一下，如果对案件没有把握，建议大家要谨慎下笔，业内因给客户的法律意见书观点错误，被当事人索赔的事例，不在少数。尤其对于重大的非诉项目，收入可能高，但风险也很大。我的习惯只对自己专业的案件发表书面意见书，不能胜任就找专业律师共同研究，或者合作代理，这是执业技术的问题。人得有自知之明，寸有所长，尺有所短，你得扬长避短。 三、金字塔原理与文书写作 （一）金字塔原理的基本内容 在此先推荐一本书，《金字塔原理》，这是难得一见的好书，该书介绍了一种能清晰展现思路的有效方法，而这种方法，对律师职业而言，恰如夜行者见到北斗，迷航者遇上灯塔，其重要性怎么样形容也不为过。 在介绍这种方法前，先容我再说个故事。笔者01年出来做律师时，师从某位大律，时而会跟他外出谈业务，我发现他谈判能力了得，凡是他出手的案件，能接下的几率都很高。时间长了，我发现其中的一点奥妙，即他总是能够有条理地表达自己的观点。比如对某个争议，他先谈出一个观点，然后会给出几个理由，再分别就每个理由，再给出若干个解释。一般不太高明的谈判对手，遇到他谈三点理由，就其中的某一个，再谈上个一二三时，基本上就投降了。因为很少有人接受过逻辑的训练，客户常会在强大的逻辑力量，以及一堆法律概念面前，彻底地缴械了。 我为此公打工一年，开始单干。其间，我也尝试学他的方法，但总不得要领，因为经常会在谈一、二、三要点之后，自己先乱了阵脚。另外，没有人告诉自己，其实文章也可以这样写，因为用这种表达方法，能让读者很清楚掌握文章的观点、作者的行文论证的思路等。直到读到《金字塔原理》一书，我突然茅塞顿开——原来，这么多年，我们努力尝试的说话、写作的方法论，不就在这本书里嘛。 金字塔原理的原则要求为：“结论先行，以上统下，归类分组，逻辑递进。”掌握了这种原则，对清晰地表达自己观点，确有非常明显的优势。 比如律师写上诉状，一般会开门见山言明：一审认定事实不清，适用法律错误，现依法上诉，请求二审法予以改判。这就是上诉状唯一的中心思想，应当放在上诉状的最前面。 接下来便是论证，即对中心思想予以展开，给出论据进行说理。以上诉状为例，在列明一审结论错误的中心思想后，便应当给出一、二、三等的理由，在一、二、三之下又当分出（一）、（二）、（三）等的理由或者证据，在（一）、（二）、（三）等之下，又可以分为1、2、3等予以逐一展开，这就是以上统下、归类分组的论证方法。 值得说明的是，一二级标题以下，应当以小标题形式列明观点，而三级（1、2、3等）的论述部分，不应当再列出标题，但如果论述的内容部分较长，也应当在论述的前部，以概括句置前，统领下文，以便让读者在最短的时间，明白作者这一部分所要论述的内容。 以上所述，大家便可以看出金字塔原理，对保证条理清晰的问题上，确实有其独到之处。但客观而言，此方法并不能一定保证论证结论的正确性。可对于法律工作者、尤其是对我等律师而言，金字塔原理在文书写作、业务谈判、公开演讲等方面，都会有很好的启示。有些法官不愿意看律师写的文书，因为律师写的没有章法，结论不明确、思路不清楚，看了纯属浪费时间。而采用金字塔原理写文书，优势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只要看一下提纲，就能让法官看明白律师对案件的意见，甚至能够清晰地发现，律师论证中出现的纰漏，这为法官形成内心确认，正确下判，都会有重要的帮助。 另外，必须提及的是，现在东部基层院的法官，每年办上几百件案件，简直不堪负荷。实在太难了，太辛苦了。作为法律人共同体，律师应当多替法官考虑，把文书写得清楚、写得明白、写得简洁些，否则，你就不能怪人家不看你的代理词。你写的东西，若句子都不通，章法都没有，论点漏洞百出，要让人家百忙中去读你写得文书，岂有此理？！所以，要用上好方法，让法官一目了然，既便不通读，题纲挈领，观点也能了然于胸。金字塔原理，你值得拥有！ 十月份，我在常州中院办结一起工程纠纷，此案涉及本诉与反诉，历时二年，最后双方握手言和。法院出具的民事调解书，我拿到手一看，法官居然把我们上诉的主要事实与理由，都写进了调解书。我说没有必要写这么多，把调解结论列出就好了啊。承办人很诚恳地说，之所以把你们写的内容加进去，是要让你们的客户知道，你们其实是做了许多工作。——这话太温暖了。等一下我会把这份上诉状也放出来，让大家看看，为什么法官要这此内容写在调解书中，大概、可能、也许我们的法律文书写得不错吧。看来，法官大人不但看了我们的文书，还不惜笔墨抄了我们的文书！ 好吧，再回到话题上来，我在此要向各位同道，强烈推荐这本经典著作。另外，我还想说明，在没有找到正确方法之前，向身边的高人学习，向经典的书籍学习，也不失为个人成长的一条捷径。事实上，我一直都是这么干的。 （二）文书写作的实例 先拿一份代理词出来，与大家分享一下，这是承办一起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二审的代理词，全文一万余字，分两大部分，每个部分又各有若干部分，完全是遵照金字塔原理的方式来架构的。前面我说的文书要简洁，但不是简短，这个案件我们上诉提出三个方面的争议，对方一口气上诉了九个问题，代理词没有办法短。另外，这份文书去年年底，事务所安排送律师协会参评优秀法律文书，拿到了一个奖杯。故在此与各位分享，并对照我上面所谈的金字塔原理展开（附：代理词一份、民事上诉状一份）。 （三）余论：写作的训练 1．功夫在诗外 要将文书写好，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而是需要长年的积累，厚积薄发，才可能有所收获。文字是基本功，必须要坚持多写，才能写好。但很重要的一面，还在于要多读。写与读是一对孪生兄弟，只写不读也不能写好，只读不多写，文字也无法打通。 胡适先生说，好文章的标准是要通、要有力量、要有美。所谓通，就是通达，要把作者的意思清楚地表达出来，让读的人明白文章的主旨，套用到法律文书上来说事，就是要表达什么样的观点，要解决什么样的问题，都必须旗帜鲜明，否则无法得到说服他人的目的；文章要有力量，主要指文章的说服力。法律文书的写作，必须围绕事实，正确适用法律，给出有力的意见，从而引导裁判者正确适用法律。文章要有美，不是指的是辞藻美，当然文笔好也是得分的，最主要还在于文章有力量，让人读后如沐春风。如何才有力量？必须要摆事实、讲道理，逻辑严密。好的法律文书，事实上也有这种功效，我经常关注最高法院相关的裁判文书，其中有些文书，写得非常好，说理部分像剥洋葱，层层叠叠，直至核心。我建议大家找优秀的裁判文书研读，对我们写法律文书大有裨益。 能写出好的文书，文字功底一定要好，逻辑思维能力一定要强，必须建立在多读的基础之上。读书要无禁区。法律人一定广泛涉猎各类好书，而不能只读法律，杂读可以开阔眼界，写文章时能旁证博引，才能有气度。胡适先生说，为学犹如金字塔，要能博大要能高。我建议法律人应当坚持多读历史，多读经典的文学名著，假以时日，对职业能力的提高会大有裨益。 2.写作的训练方法 法律人经常要处理各类公文，这当然是写作训练，但仅作公文写作的训练，还远远不够。我的经验是，除了工作中的写作训练，平时也必须找机会，不断地写文章。 律师代理的案件，出现争议的问题，代理词往往还不能写透彻，可以将争议的问题拎出来，写成专业的小论文。这是非常好的写作训练，因为你有问题、有材料，再找一些资料，一篇小文章就可以整理出来。我以前写硕士论文，涉及公司股东知情权的争议问题，就是结合代理的案件，展开写就的。虽然这篇论文写的也不好，但我发现用这种方法写论文并不难。关于论文写作的方法，江苏省委党校刘大生教授总结出“张三说、李四说、我认为”的模式，这是非常有洞见的意见，当然怎么写论文这是题外话，可我希望大家能记住。 另外，写作的素材问题。有人说我也想写东西，但不知道写什么啊。其实法律人只要养成写作的习惯，素材应该是很非富的。因为手上的案件就是最好的素材。写作必须写自己熟悉的话题，否则是写不好的。许多法律人后来转行成为作家，原因即在于此。手上有货，但必须养成习惯，否则再好的干货，最后都会烂在肚子里。 之于写什么问题，我的建议是，法律人除了写文书，也可以通过写其它类别文章，来训练自己，把文字打通。你能写其它的文章，诸如论文、时评文章，法律文书的写作也就不会再难。我本人通过多年的坚持，终于养成了写东西的习惯。虽然平时工作很忙，但也坚持打理自己的法律博客，写专业小文章、读书笔记、甚至一些闲情偶寄的散文等，这些都是很好写作的训练。此外，我每次来学校、律协开讲座，都坚持会把讲座内容写成稿件，这也是一种很好的训练。培根说，写作与笔记使人精确。白纸黑字，不可儿戏！这样做，也是为了时时警醒自己，一定要讲些干货。写出来，放在网上，博些点赞。 总之，文字的训练，对法律人而言，是一辈子的功课。对律师而言，在职业之路上要走得更远，写与说的能力，都必须炉火纯青。卡夫卡说，嘴巴离脑袋近，说起来较容易，手指离脑袋远些，写起来就难了。为了法律人的荣光，为了你们远大的前程，请各位务必捡难的来做。本次讲座到此结束，谢谢大家！（2017/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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