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执纪者何妨一读《安士全书》 我读欧阳修《泷冈阡表》，欧阳修的母亲回忆其父亲的一个情节至今难以忘怀： “汝父为吏，尝夜烛治官书，屡废而叹。吾问之，则曰：‘此死狱也，我求其生不得尔。’吾曰：‘生可求乎？’曰：‘求其生而不得，则死者与我皆无恨也；矧(shěn，况且)求而有得邪，以其有得，则知不求而死者有恨也。夫常求其生，犹失之死，而世常求其死也。’” “求其生而不得，则死者与我皆无恨也。”一个执法者能够与死囚感同身受，悲悯的情怀感天动地，让我每每读到此处，常常废书而叹。 近读清周士安《安士全书》，也有同样的感叹：“宁于必死之中求其生，勿于可生之处任其死。”时空在穿越，发出的感慨却如此异曲同工！ 古人讲“刑官无后”，何也？盖一狱既成，一个人的命运改变了，一家人的生活改变了。兢兢业业，如临履薄冰尚且难保没有冤狱，何况百般罗织，必欲治人于死地而后快者？周士安在书中说：“人命关天，狱词最重，略失检点，悔之无及。吾辈不幸而职司其事，便当刻刻小心，临深履薄。恍若天地鬼神，嗔目而视我；罪人之父母妻子，呼号而望我。” 《安士全书》讲了两则执法者相反的故事，读来令人毛骨悚然。 其一、“明盛吉，为廷尉，决狱无冤滞。每至冬定囚，妻执烛，吉持丹书（＊罪人名册，古用丹笔书写，故称丹书），相对垂泪。妻语吉曰：‘君为天下执法，不可滥入人罪，殃及子孙。’视事十二年，天下称平恕。庭树忽有白鹊来巢，乳子，人以为祥。后生三子皆贵。” 其二、“明季时高邮州徐某，历官至郡守，清介执法，每差役违限一日，笞五板。有隶违六日，欲责三十。乞贷不可，竟死杖下。其子幼，闻之惊悸死；其妻惨痛，亦自经。徐解任归，止一子，甚钟爱。忽病，语其父曰：‘有人追我’。顷之，詈（＊骂）曰：‘有何大罪？杀我三口！’言讫而死，徐竟无后。” 执法者当以什么样的态度对待每一起案件？周安士一连用了八个“不可”：“不可立意深文，不可误听左右，不可逼打成招，不可潦草塞责，不可恃聪明而臆断，不可徇嘱托而用严刑，不可逢迎上官之意，不可但据下吏之文；不可因他端而迁怒，不可乘酒醉而作威。” “刻木为吏，议不可对”。狱通鬼神，虽有执狱之职，不可有治狱之心，“上思何以资祖考，下念何以荫儿孙。虽借此以度世可也，岂特兴驷马之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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