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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东去浪淘尽——读阿耐《大江东去》

时间:2018-01-08 17:53:14  来源:  作者:


(网络借图)

   阅读,不仅让人身心愉悦地感受智性挑战,而且使得自己世界中未曾出现过的事情有了经历之感,未曾触碰过的东西有了接触之动。事实上,也正是通过这种极其普通的人生阅历方式,使得尽管生活在同一个物质世界里的我们,却极有可能生活在不同的精神世界。 ——题记


断断续续地看完了作家阿耐三卷本近180万言的长篇小说《大江东去》,这是一部采取编年体形式的历史小说,描述了我国改革开放二十年来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变迁。国营经济代表宋运辉从小顶着“地富反坏右敌特”身份,忍受周围众人的疏离与歧视,但他把握住了1978年恢复高考的机会,大学毕业后成为国营企业的技术员。由于政治上的敏感身份,早熟刻苦的他醉心于技术改革,一心扎根基层,竭力远离权势纷争,后来成为国营大厂的一方诸侯,却在惶然痛苦中褪去曾经的初心信念,蜕变为典型的官僚代表。而宋运辉的姐夫、农村改革者的典型代表雷东宝,却在小雷家村如火如荼地上演惊心动魄的改革大戏。军人出身带给他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他拎着脑袋走在政策的前面,大胆带领全村人承包到户,办砖厂、电线厂,冒着投机倒把、扰乱计划经济秩序的罪名闯出了一片天地,但最终却因自身知识的局限而被时代淘汰。在宋运辉和雷东宝之间,从夹缝里艰难挣扎出一条生路的个体户杨巡,凭借着个人的聪明努力以及政策不断的开放,事业逐渐发展壮大,眼光也是越来越成熟老道。而改革开放后杀进中国的外企职员梁思申更是拥有雄厚的资金实力和知识储备,在中国开辟了另一番天地。

可以看得出,这里汇聚了活跃在改革开放最前沿的政府官员、海归派、知识分子、个体工商户……其中宋云辉、梁思申、雷东宝、杨巡等人的身份变迁,也就代表了中国不同的阶层在这场变革中受到的影响及变化,他们在自己与社会的定位影响下发展,其中不乏血肉之中的人性表现。书中人物描写生动至极,一句话揭本质,句句见血。作者对商场、市场、官场有着犀利深入的见解,我最为欣赏她这种轻而易举揭穿本质的能力,却又因各个人角度而有所不同。不同层次、不同文化、不同成长背景,以及不同性格带来的思想交汇与冲撞,让人看得酣畅淋漓,欲罢不能,大叫快哉!

有意思的是,我其实并不太喜欢这部小说中的男女主角——宋运辉和梁思申,前者显得过于谙熟权力场的经营而让人不寒而栗、不敢接近,虽说后面对他做了升华与回归,但我以为,即使他心底存有那样一份初心,在现实的背景下也定会犬儒到底。至于梁思申这样一个形象,她从小就出国留学,受着典型的西式教育,个人魅力冰雪聪明,似乎所有光彩动人的词汇都可以用在她身上,她是书中的“一朵花”,在周围大放异彩。但正因为她太超凡脱俗,太远离我们一般人的生活实际,而更像一位生活在雪山上的“神仙姐姐”,让人无法企及、无法接近。我反而更喜欢个体户杨巡,“杨馒头”真实,他靠着卖馒头挣钱养活全家,后来去东北创业,因为老乡供应矿井物资出现安全事故而受困,一度陷入资金危机。在受宋运辉的邀请指点到沿海创业后,做起了市场,还和梁思申合作商场,但又因一些报账方面的问题分道扬镳,两人隔阂也由此产生。人的性格决定人的命运。小杨馒头是改革开放个体户代表,奸诈狡猾反应快,依靠个人能力吃饭,倒也是自力更生,特别是最后的阅历经验使他的人生更为丰满,生命与生活的意义把握更为游刃有余。

据说本书作者是私企高管,知识面广、阅历丰富、见识独到,从书中涉及的大量不同国家政策、社会思潮、人物性格心理等描写来看,作者对我们国家八九十年代的宏观政策、全球经济发展、农村改革进程、乡镇集体企业和国营企业改制,以及化工企业管理、零售业管理、个体户甚至资本运作都信手拈来,俨然让我们如身临其境。不仅如此,作者对社会每个阶层在二十年的改革大潮中都有大量精彩的惟妙惟肖的刻画。而最为难得可贵的,是作者在书中并没有坚持一个价值观,然后春秋笔法的判断孰对孰错,而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客观地描写每个人在社会生活中的行为是与其个人的出生、家庭、经历成长变化、受教育及认识水平等的缓慢变迁。书中每一个人的思想、行为变化都有迹可循,即使不能被认可,也都是可以被理解的,这对于我们这些八零、九零后没有经历过那样一个时代的读者,透着一股陌生的熟悉感,让人感觉是那么真实,而从这部书漫长的脉络中,还可以感受到作者所坚持的这样一种判断:无论一个人处在什么样的社会阶层,人性和人生都是难得可贵的。

正是站在这样一个现实主义立场和“全景式”视角的高度,有人说,这是一部可以媲美《平凡的世界》的小说。关于这一点,坦率而言,我认为《大江东去》有它本身的优点和可爱之处,但和《平凡的世界》相比“貌合神离”,有相当的距离,无论是从表现手法还是小说主题,又无论是语言特色还是生活哲理,路遥比阿耐看的更透,也写的更深。尽管如此,阿耐的财经分析优势以及关于权力场的人物心理变化分析,那也都是惟妙惟肖,入木三分的。尤其值得称道的是,这本书特别擅长对经济活动的描写,而且语言精准、紧凑干净。很多写改革开放三十年的总结作品,都缺少这个东西,因为作者本身对经济不熟悉,但《大江东去》不同,作者很懂经济生活,这本书提供了很多经济生活的细节。

应当说,在《大江东去》这本书中,故事情节的发展、人物性格的变化、国家政策的变迁以及其后的人性分析无不鞭辟入里、耐人寻味。中国改革开放的发展变化让人感慨,时代变化越来越快,而人性之中的善恶与美丑,却似乎是千古如此,却又随风而逝,世代越是变化发展,人物受到的冲击越大,也就越能从不同的侧面将人物的本性展露无余。生命本就是一个循环往复的过程,活一遭走一遭,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然而,它最勾引人深陷其中欲罢不能的神奇力量,就是这世道人心。读完此书给人很多莫名的感慨,而其中最大的还是“天之道”与“人之道”的差异,或许我们可以这样点题:大江东去浪淘尽,天之道淘尽黄沙始得金,人之道则淘尽黄金终剩沙……结尾主人公的回归升华主题,正如我们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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